只有海浪，一声过一声，永无休止地冲击着悬崖。

        “解仲留低呢啲嘢？”

        他的手心冰冷，磁带的壳棱角硌着肤，带来一种尖锐的、残酷的真实。

        而是因为害怕。

        他从外套袋里摸那只老旧的Zippo打火机。“啪！”幽蓝的火苗在狂风中顽地跃起来，映亮了他颌紧绷的线条和底深不见底的暗涌。火光摇曳，像一只诱惑的手。

        此刻，以千百倍的音量，汹涌地、无可阻挡地，尽数还给了他。

        他低，看着火苗那盒小小的磁带。塑料壳上那两个纠缠的字母“C      &      H”，已经被他掌心的汗浸得模糊不清。

        脚的碎石在狂风中动。风在耳边凄厉地尖啸，像无数双手在撕扯他，像海中的怨灵在促他，快把这承载着不堪的“声音的尸”扔回深渊。

        他低声开，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仿佛何家骏就坐在旁边那个空的副驾驶位上。他转过。副驾空无一人。冰冷的革座椅上只有灰尘。

        那比任何痛苦，都更令人窒息。

        他想烧了它。就像当年他烧掉那些纠缠的照片，烧掉何家骏留在衣柜里的最后一件T恤，烧掉自己耳朵上那枚刻着“H”的银耳钉，甚至烧掉那些关联着过去的证件和护照。

        陈渂钦再次亮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在风中剧烈颤抖，几乎要熄灭。凝视着那跃的火焰，又看向掌心那盒冰冷的磁带。几秒钟的犹豫，像被拉长了一个世纪。

        他慢慢地坐了来，冰冷的岩石透过湿透的传来刺骨的寒意。他摊开手掌，将那盒磁带紧紧握在掌心。

        他没有扔。

        （你究竟是想我忘记你，还是记住你？）

        最终，他没有将火苗凑近。

        这盒磁带，不是何家骏留给他的纪念品。这是何家骏打在他灵魂深的烙印，是行注他、早已与血肉交的毒。

        可那些声音，那些息、撞击、呜咽、恶劣的笑……并未消失。它们像一群无形的幽灵，在他脑里盘旋、叠加、放大，形成一场永无休止的、令人发狂的幻听。他突然明白了。

        他抓起那盒冰冷的磁带，推开车门。北海的狂风立刻像野兽般扑来，几乎将他掀倒。他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悬崖边缘。

沉闷绝望的“咚咚咚”节奏，每一都准地砸在陈渂钦此刻的神经上！

        哗——！

        他之所以留着这些，留着这些疼痛的、屈辱的、不堪的碎片……

        哗——！

        怕有朝一日真的彻底忘记了，他和何家骏之间，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为什么还留着这些东西？）

        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车瞬间陷死寂，只剩车外呼啸的狂风，如同无数冤魂在破败的密封条隙间尖啸。

        一种无法代谢、无法排的残余。

        不是因为忘不掉。

        再抬时，天已彻底沉墨黑，只有远灯塔微弱的光在雾中徒劳地扫过。

        他坐在驾驶座上，额重重抵在冰冷糙的方向盘边缘。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都牵扯着肺腑深的钝痛。嘴里弥漫开一重的铁锈味，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尖咬破了。

        陈渂钦站在崖边，低看着手中那小小的塑料方块。海浪在脚几十米咆哮，溅起的冰冷沫甚至能扑到脸上。

        “啪——！”

        连这证明彼此存在过、纠缠过、燃烧过又互相毁灭过的证据，都化为彻底的虚无。

        无人回应。

        冰冷的夜风中，他缓缓收拢手指，将那盒磁带更紧地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因为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心深那个更不堪、更绝望的真相：

        陈渂钦像被烙铁到，猛地一巴掌狠狠拍在录音机的停止键上！

        让一切彻底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像一台失控的播放，在漆黑的海面上，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那晚被他行切断的录音。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息、那些在深渊里沉沦的呻、那些带着痛楚与沉溺的撞击声……

        “你究竟想我忘记你，定系记住你？”

        他对着呼啸的风，对着脚吞噬一切的海，低声发问。声音便被狂风撕碎，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