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他们说了很多话。

“闺女，爹走了之后，你要听娘的话。”

与以前相反，大多时候都是萧乾在说，墨九在耐心地听。萧乾原本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可这一次，他却像突然间打开了话匣，哪怕一宿没睡也丝毫不妨碍他的即兴发挥，等娘抱孩来的时候，他才终于停了对墨九耳朵的摧残，把剩的叮嘱又转向了女儿。

“想得可真！”

她此刻的笑里，压抑了太多的离愁。

挥手！

离开了？墨九怔住。

说到底，也无非不想让他为她担心而已。

湛蓝的天空，他颀长的影斜拉在地

“说不准会有那一日呢？”

“不舍得走了，不知何时能返啊？”

墨九听得怔怔然。

然幽幽一叹。

他喟叹一声，伸长臂将她紧紧圈怀里。

“别说，墨九爷是个人，把这个地方捯饬得，就跟世外桃源似的……小媳妇儿也一个比一个灵，个个都吃香喝辣，顿顿有肉，餐餐有酒……啧，你说往后咱也能过这日，多好？”

墨九心里有些泛酸，可稍稍愕然之后，在脸上的全是笑容。

一见她笑，她这样的笑，萧乾的眉心就拧了起来。

望着他抱着女儿的侧颜，嘴巴扁了扁，没有声音。

“等老以后不当兵了，也搬到兴隆山来居住。”

六月，骄阳似火，已到这一年的盛夏之季。

“唉！”

萧乾面无表地骑在上，一直没有回，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许半夜啼哭，要乖乖的，不要让你娘不得好睡……”

……

“对，再找个本地媳妇儿，那日才叫舒坦。”

天未平，她早知这一天会来，时间早晚而已。

再挥手！

声声离别，愁在心。

兴隆山上的凉，以及兴隆山人的富足和悠闲生活，让驻守在兴隆山镇一个多月的萧军在享受了这方盛世景之后，都有些留恋不舍。萧王突然令营离开，事来得突然，得到消息的镇上百姓，也纷纷送上鸡果脯等临别赠礼。

南荣景昌二年六月十四。

“阿九，我得离开兴隆山了。”

“走吧走吧，赶紧地走，不要烦着我，也不要走了之后来羡慕我，可以天天看到闺女……”

“……”

墨九是什么样的妇人，他比谁都清楚。

“这里哪有本地媳妇儿，你他娘的没有听说，兴隆山镇的人，都外乡来的。”

……

不停有人在挥手！

他们眸中，是那一座巍峨的山影，还有那些跟过来送别的小镇居民。

可原本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等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方才觉得相的时间居然这么短。太短，太短，短得他们家的小直直才刚刚满月，还不会叫爹娘，不会走路，还没有长牙，甚至都不懂得给她即将离开的爹爹一个甜甜的微笑。

排成队列的萧军将士，在走兴隆山镇的界牌时，都不约而同地回了。

“阿九，我会早日归来。等我！”

“好。”墨九将靠在他的膛，听着他有节奏的心，缓缓闭上，只为受这一刻的静好时光。

就在小丫满月酒的次日，萧乾离开了兴隆山。

从此关山千百度，铁甲征战，再回首，人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