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纯熙坑了亲娘一回，自是见好就收，眯着，面无表地目送她了灵堂。现在的她哪里还是曾经那个懵懂无知又肤浅躁动的小姑娘？赵家几番起落，她亦历经风雨，又跟随继母学习君六艺与中馈俗务，心早被洗涤一清。

“爹爹，”赵纯熙打断他越描越黑的解释，沉声，“我陪娘去给二婶换衣服。既然娘亲胆小如豆，那就跪在外面念经吧，什么事都不用。她落那年咱家是什么光景，现在又是什么光景？不说宾客，怕是连亲友她都认不全，能帮什么忙？”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什么叫“夫人不要难为她”？说得好像夫人故意欺负叶蓁一般。然而夫人向来快人快语，有话说话，叶蓁跑去询问，她正好要给弟妹换衣，便直接开了。她格刚、肝胆过人，又怎能想到这种事对普通女而言是何等恐怖？

她咬牙笑，“你年纪小，八字轻，怕是压不住晦气，快别逞能了。我事时弟妹还未过门，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却是天人永隔，便趁此机会与她个别，送她最后一程。你留待客吧，我去。”

倘若她认定自己有意偏袒叶蓁，在二者之间了选择，她会怎么办？想到此，赵陆离已是冷汗如瀑，心乱如麻。

葬礼一过，多少人会拿她与义勇双全的关素衣比较？多少人会看轻她，然后一句云泥之别？叶蓁已经输过一次，且结局惨烈，绝无法容忍第二次。

“算了，蓁儿卑弱，胆小如豆，又与弟妹素未谋面，心里害怕总是难免。夫人就不要难为她了。”这句话刚，赵陆离心中就狠狠揪了一。

当初他几次折辱，夫人不走；赵家连逢大难，夫人不走；自己陷囹圄，夫人不走；叶蓁刚一回来她却走了。别人不会斥责她无无义，反会赞她宽仁大度，成人之。

大半年的相，已令他足够了解夫人秉。遇见这种事，常人或会据理力争；或会委曲求全；或会佯装大度而后徐徐图之。但夫人傲霜斗雪、大节不夺，绝不会为了一个名分多纠缠；更别提二位泰山均是傲骨嶙峋的人，非但不会劝阻，还会立刻请旨和离。

话落用力压住叶蓁肩膀，状似温和，实则暗警告，“娘亲，您多年未归，家中已生了许多变故，想要帮忙不急于一时，把况清楚再说。我去了，一会儿再来陪您，您莫怕。”

她越来越贪恋恬淡而又温馨的岁月，不喜尔虞我诈的宅争斗，不知不觉间，心已逐渐向继母靠拢。谁都可以说“同舟共济”四字，唯独娘亲不能！因为她才是罪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上夫人满是讥讽的眸，他焦急开，“我并不是责怪夫人……”

总之，她若是选择留，必定受尽委屈；她若是选择和离，还有更锦绣的未来。凭关家的权势和声望，凭她自己的才华与品行，足能与魏国最优秀的男匹。

叶蓁原以为解脱了，却又被女儿推坑里。当嫂的不敢给弟妹殓；当母亲的要女儿冲在前，果然卑微怯弱，上不得台面！这哪里是在帮她，分明是在损她！

赵陆离脸渐渐发白，与前妻重逢的喜悦，现在全变成了茫然无措与恐惧难安。直到此时他才隐约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夫人，只略微设想一没有夫人的光景，他就心如刀割，痛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