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继续：“那年家乡发了大，乌泱泱的决堤而来，不知死了多少人。家里房也毁了，田也淹了，可东家的租和官府的课金照样要交，娘和逃不动，都饿死了，爹带着我一路乞讨到了京城，自己也不成了。臣那时才只五六岁，哭得死去活来，偏巧碰上个人，愿棺材钱把爹葬了，只让我跟他走，臣便这么稀里糊涂了。”

说到这里，他声音也沉了去，神中少有的着愁苦，仿佛又回想起了当年的凄然无助。

她不通世事，自来也没什么主张，如今还是要靠他。

回看过去，见那双眸不知何时又敛去了寒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又似乎蕴着些别的意味。

暧忍不住想，假若皇兄没有降诏让自己回，该当这辈也见不到前这个人才对，莫非就为那阴差阳错的一晤面，便叫他惹上了心田，从此把一切都改变了。

他表面上说得轻描淡写，实则更显得这事透着凶险，若别人心积虑害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少卿缓缓摇，沉沉地笑：“公主误会了，臣并不是觉得难过，只是想想从前，觉得恍如隔世，现这些都不像是真的。人这一辈，兴许只有遭逢大难，把苦都吃尽了，才能否极泰来。”

她虽是有些懵懂，却也知这世间万都有缘法，样样抬不过个理字，怎的到他这里，就全然不同，变得难以捉摸了呢？

暧从没听过这等人惨事，却也被动了心弦，原先只自己是个可怜人，如今和他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不值一提了。

“厂臣，我有句话想问，不知能否诚心相告。”她酝酿了半天，终于说了来。

轻轻搁了茶盏，望着窗外，悠然：“臣祖上原是在册的淘金，大夏开国两百年，这天的矿都叫官家占了，想淘也没个去，要活命就只有务农为生。可朝廷定的籍改不得，金照样得交，于是便只能收了庄稼，打了粮，贱卖了，再换成金交与官府。遇上年成好，交了课金兴许还能勉糊，若是遭了灾，便只能逃荒，越逃越穷，越穷越逃，几辈来就不知到了哪里……”

这模样让她微觉心慌，瞧不有几分真心实意，想了想还是问：“云和不过是个闲废的人，咱们又素不相识，厂臣为何如此费心，帮衬着我？”

来，与公主参详，可好？”

“厂臣莫要难过，那些都已是过去的事，如今你居位，也足以告父母和长在天之灵。”

他说着，又转向她，余尽的笑意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

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徐少卿答得恭敬，纤长的手指拈着茶杯盖，又在闲雅至极地轻拂着盏中的沫。

“公主请问，臣知无不言。”

若这真是缘，天意又应在何？

“那日奉旨去弘慈庵，臣一见公主的面，不知怎的便想起当年的自己，虽未曾谋面，但

再木讷的人，总也有几分死心思，何况本就不是个蠢人，这话早晚会问来。

她见他答非所问，突然叙叙的说起往事，更是奇怪，可听他用平淡的话语说着诸般惨事，却是闻所未闻，不由又为之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