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玦，你不只膽大妄為，還痴心妄想。我這就帶原娘回去，請娘娘……”

        池微笑，又：“也不知霞榭怎樣了，我煩惱你的傷勢，再來忙著讓丫鬟收拾包袱，都忘了問一聲。”

        黃昏時分，趙玦理完手頭事務，前往別莊。

        “你也辛苦了，受了一場驚嚇。”趙玦寒暄數句，問起江嬤嬤傷勢。

        “嬤嬤不信，就隨我進院一探究竟。”

        “池娘，”一個丫鬟上前稟，“玦二爺回來了，有事請你過去商議。”

        “玦二爺真真靠得住，”她笑，“我頭先心裡直犯嘀咕呢，我們娘兒倆教地動嚇得魂兒快沒了，我還受了傷，他居然教我們挪窩。我們在別莊人生地不熟，好不自在，如何安心養傷？你今日受了驚嚇，他也很該陪你過來，怎地只讓人護送？沿路見許多房舍倒了，兒啼女哭，方才曉得他的難處。這時節別業離不了他。再到了別莊，擺設和歸去軒雖然兩樣，竟都合心意，丫鬟婆媳婦也有力見兒，使喚起來極順手，跟在歸去軒差不多。”

        “娘。”池嗔。

        “玦二爺自己都說了，房沒塌也未必穩固，可獨獨為你打算。”

        江嬤嬤：“有玦二爺在，不了紕漏。”

        江嬤嬤輕撫池：“姑娘，人來世間，總有一天要走，只求你終有靠，娘便能笑著閉。”

        “不勞嬤嬤費心，原娘仙遊了。”

        “什麼？”

        他那裡萬務纏，林嬤嬤上門了，只得暫時摒退眾人，迎接會見。

        趙玦：“那便好，後日我安排人護送你們主僕走路，回轉家鄉。”

        林嬤嬤隨趙玦進帳幔，不久厲聲質問：“趙玦，你什麼意思？”

        兩人話聲時時低，但都刻意放輕，趙忠聽不清楚，末了林嬤嬤得帳幔，滿面怒，而趙玦波瀾不驚。

        趙玦問：“嬤嬤頭風又犯了？”語似關心，實則不帶。

找來，商號各家商鋪也來人報信，等侯趙玦示。趙玦一一處治，將內外事務從混沌中擘劃清楚，定章程。

        那點疲態讓他昳麗形貌多兩分文弱氣質，然而池經歷這日動蕩，比任何時候都覺他可靠有力，對自己主僕的庇蔭無所不至。

        池答：“閃了腰，也崴了腳，上好大一片青傷，嚇煞人，萬幸沒傷著骨頭。大夫說，必須調養一段時間，但並無大礙。”

        “哼，有一就有二。我早說原娘留不得，你偏迷心竅保她，果然她不能安份。我已稟報德妃娘娘，你因私害公，等著受罰，原娘也休想再活著添亂。把人交來，我要帶走。”

        “今日總算瞧來了，玦二爺待你的確與眾不同，只將你送來別莊，沒讓原娘來。”

        “既如此，請。”

        “原娘留在這兒，”趙玦氣溫文，但不容商榷，“不拘她鬧過什麼亂，人死債消，你讓她清清淨淨地去，別攪擾得她在九泉之不得安寧。”

        時隔多年，霜降屍骨銷朽，人事全非。

        彼時池主僕早在別莊安頓妥當，那江嬤嬤半臥床上，渾飄散膏藥味，臉上卻是笑得合不攏嘴。

        暗香閣二進院裡，院心以帳幔圍一塊四方地兒，原婉然給安置在當中床榻上。

        池拿棉布包裹冰塊，貼上江嬤嬤腫起的腳踝：“這些都在其次，要緊的是，在趙家事立時有大夫救護。——娘，萬幸你只是輕傷。”她說著，忍不住哽咽。

        “嬤嬤要上報便上報，不過……”

        “興許霞榭沒塌。”

        “在別業裡將她攔了。”

        他於教養習慣，儘這日連軸轉，甚是勞乏，仍舊筆背脊，儀態端雅。雖如此說，面上終究不免些疲態。

        趙忠守在二進院門，聽得帳幔內他的主淡淡回：“正是嬤嬤你裡見到的意思。”

        “她死了？”林嬤嬤不等趙玦回答，又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休想玩死遁把戲包庇她。”

        趙玦想起縫製那條抹額的霜降，她說起選擇棉布的用心，臉上有些小得意：“料便宜，不好作嫁妝，我娘只能留自個兒。”

        林嬤嬤冷笑：“少廢話，聽說原娘不見人影，可是逃了？”

        “人死債消？作夢，我要上報娘娘，教你吃不完兜著走。”

        池整衣斂容，隨丫鬟到了書房。

        趙忠忖，主和林嬤嬤博奕，這局贏了。

        這日林嬤嬤一般衣著綢緞，頭上的抹額卻是樸素棉布，並且分明褪。

        她上前與趙玦見禮，不覺放溫柔聲：“二爺今日辛苦了。”

        趙玦見人到來，起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