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武家坡和铡mei案
(1)
二十八岁那年再次见到父亲,谢灵犀突然发现,他似乎老了很多。
当年她曾经那样真心实意地ai过他、敬过他;后来也曾真心实意地恨过他、怕过他。父亲在她的生命中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或是一片罩在touding的阴云,她曾以为他在她shen上留xia的创伤可能一辈zi都不会再愈合了……可现在,当再度看到他时,她发觉他已不再是她印象中那个gao大威严的男人。
他成了一个慈祥gan1瘪的陌生老tou。
岁月是公平的。孩zi会由孱弱走向qiang壮,而成人会由qiang壮走向衰老。她父亲那样一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名伶、恃才傲wu的红角儿,也无法逃脱这一铁律。
彼时距她离家已有十年,这十年间父女一面也未曾见过,真就应了她当年走时掷地有声地扔chu的那句话。
“您放心,若我混不chu个名堂来,宁可饿死在路边也不会回来向您讨饭吃的。”
那年她刚满十八岁,除了唱戏,什么也不会。而现在她二十八岁,已经混成了娱乐圈最红的女星之一,赚到的钱足以让她后半辈zi衣shi无忧――再也不用看谁的脸se而过活了。
(2)
其实这趟回家会碰到父亲实属预料之外。确切来讲,谢灵犀回的是她师父李钟瑶家,而她师父和她父亲是同门师兄妹,和她后妈又是同胞亲jie妹,因此两家人在一起吃个饭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师父明知dao她与父亲之间的那些龃龉还这样安排,未免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也知dao师父是好心,一厢qing愿地想化解她们父女之间多年的仇怨。可谢灵犀虽然长大了,却并不代表她的心xiong也同样宽广了――过往种种都已成为陈糠烂谷,最好就让它们和她的那些戏服一样,永远地压在箱底,再也不要chu现在她yan前才好。
这时机也确实不对,她才刚被爆chu未婚生zi的丑闻,本打算借此机会休息一段时间,实在没jing1力再去应付那些旧人旧事了。
更何况这回因为李钟瑶说她“有了孩zi还藏着掖着,从没带给长辈看过,真伤为师的心”,她还特地把赵楠颖给带回来了。
结果牵着孩zi刚一jin门,就和客厅里的父亲和后妈来了个大yan瞪小yan。
好在她后妈应该也是不大想见她,刚jin门时客气寒暄了一会儿后,便钻jin厨房跟她师父一起zuo饭去了,徒留xia父女俩不尴不尬地坐在陆家富丽堂皇的客厅里,gan1巴巴地聊着些有的没的。谢钟鸣的yan睛一直凝在不远chu1正在玩乐gao的外孙女shen上,状似随意地问她:“孩zi现在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谢灵犀:“五岁了,叫赵楠颖。”
谢钟鸣在听到孩zi名字时yan神飘忽了一瞬――赵,这是谢灵犀生母的姓氏。
虽说他不止谢灵犀一个孩zi,可作为ru赘李家的女婿,他和现妻李璎的儿zi是跟着岳家姓的,未来若是有了孙zi,大概率也是姓李。而唯一跟着他姓的女儿,却在有了孩zi之后给她用了他前妻的姓。
女儿这是心里对他有怨呢。
场面一时之间冷了xia来,可谢灵犀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端起茶碗,揭盖撇了撇浮在shui面上的茶叶,轻啜了一kou。
“对了,李清禹呢?怎么没跟着你们一块儿来?”
李清禹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比她小了七岁,jie弟俩打小就不熟,到了后来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谢钟鸣:“正实习呢――快毕业了,他忙得很,不怎么回来。”
谢灵犀听了,猛然间便有种恶毒的qing绪窜了上来――当年她爸爸为了让她学戏,在她刚念完初中的时候便把她留在了剧团里,没再让她继续上学了,对外宣称是要kou传心授,重dian培养。一开始谢灵犀也是信的,可后来有了李清禹zuo对比,她才隐约意识到父亲是在用完全不同的两套标准来对待她和弟弟。
凭什么她就非得走那条艰苦卓绝的从艺之路,而李清禹则可以像个正常孩zi一样快乐成长呢?
如果没有她师父,她可能早就一gen麻绳把自己吊死在练功房了。
怨毒的qing绪一旦翻涌上来便很难再压xia去,谢灵犀紧紧地抿着嘴,连kou中最ding级的武夷山大红袍都品不chu味儿来了。
她若是现在一张嘴,不知dao能penchu什么样的狠话来。
好在这时候她师父解了她的围,遥遥地喊了一声“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