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正朔(60)，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一应礼仪，皆如汉朝旧例。献帝崩后，由献帝之孙刘康(61)，继承山阳公爵位。汉室倾颓业已三十五年，只剩这山阳一隅之地，作为昔日东汉帝国的象征而存在。

        刘康生活在魏国的严密监视之。他虽有公爵之尊，邑万，却无任何实权，更像是一个被圈养的符号。他的生活，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沉闷。每日里，除了遵循旧汉礼仪，祭祀祖先，便是读书消遣，聊以度日。

        这一年，刘康也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山阳公府，规模远不能与洛阳室相比，却也庄严肃穆，残留着旧汉的威仪。府，刘康的夫人，正在经历生产的痛苦。

        刘康在庭院中负手而立，仰望着天空。他年岁不大，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一挥之不去的忧郁。他的血里淌着汉祖（刘）和光武帝（刘秀）的荣光，但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汉祚已终，天三分，他这个山阳公，不过是曹魏为了显示宽仁而保留的一个摆设。

        “唉……”他发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时，产房那边传来消息：夫人生了一位“公”。

        刘康神略振，走室。夫人已经梳洗过，气尚可。婴儿被放在她边的小榻上。

        刘康走过去，低看着这个新生的孩。这是他的血脉、汉献帝的“曾孙”。看着这弱小的生命，刘康的心十分复杂。有喜悦，有怜惜，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和悲哀：生在此时此地，作为汉朝后裔，这孩未来的命运，是继续在这方寸之地，作为前朝遗迹，了此残生？还是……他不敢再想去。

        “为我们的‘儿’取个名字吧。”夫人轻声说。

        刘康默然片刻，目光扫过室悬挂的字画，那是前代留的墨宝。他想起了祖父献帝一生颠沛离，受尽屈辱，最终禅位于人。《尚书·洪范》有云：“睿作圣。”(62)      又曰：“‘祎’，好也。”(63)      他希望“儿”能拥有智慧，能有一个平凡的、安稳的人生。

        “便叫她刘祎吧。”刘康缓缓说，声音低沉。

        他的夫人，看着丈夫那忧郁而略带期盼的神，终究没能说真相。她生的，是一个女儿。

        刘康轻轻抚摸着“刘祎”的额，神复杂。他低声：“我‘儿’，莫怪为父。你生于此时，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脚注：

        ①      寿反旗：指公元255年（魏正元二年）正月，魏镇东将军毌丘俭与扬州刺史文钦在寿（今安徽寿县）起兵反对司师。

        ②      大将军：指司师。他当时的官职是“大将军录尚书事”，总揽军政大权。

        ③      皇太后：指魏明帝曹叡的皇后郭氏，时为皇太后。毌丘俭、文钦矫诏以郭太后名义起兵。

        ④      伊尹、霍光：伊尹是商朝初年辅佐成汤、太甲等君主的贤相；霍光是西汉权臣，辅佐汉昭帝、汉宣帝，曾行废立之事。此檄文意在指责司师名为辅政，实为篡权。

        ⑤      莽、卓：王莽，西汉末年外戚，篡汉建新；董卓，东汉末年权臣，废立皇帝，祸乱朝纲。皆为篡权奸臣的代表。

        ⑥      温明故事：温明殿是汉代殿名，常作为皇帝寝或议政之所。此典《汉书·霍光传》，霍光废黜昌邑王刘贺时，曾召集群臣于温明殿议事。檄文以此暗示司师行废立之事。

        ⑦      太极殿东堂：太极殿是魏晋时期洛阳城的主殿，皇帝理朝政的主要场所。东堂为其中一分。

        ⑧      年方十四：曹髦生于公元241年，公元254年即位，时年十四岁（虚岁）。

        ⑨      玄朝服：据汉魏制度，皇帝在不同场合穿着不同颜和规制的服装。玄（黑）是汉魏时期常用的庄重礼服颜之一。

        ⑩      傅嘏（gǔ）：字兰石，曹魏后期重臣，时任尚书仆，较为正直，但亦依附司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