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除夕

        民国二十一年除夕，北平什锦花园十一号张灯结彩。

        腊月的寒气被府nei鼎沸的人声和nuan炉驱散，空气里弥漫着炮竹硝烟、炖肉nong1香和上等檀香混合的独特年味。

        nuan阁里，红烛gao烧，映得满室金碧辉煌。一张硕大的红木圆桌摆在中央，铺着猩红绣金牡丹的桌帷。桌上山珍海味堆叠如塔：整只油亮的烤乳猪昂首踞于正中，周围是松鼠鳜鱼、佛tiao墙、蟹粉狮zitou、八宝葫芦鸭、葱烧辽参。更有应景的什锦火锅咕嘟作响，re气氤氲。正中摆着一个三层gao的nai油裱花dan糕，这在旧式府邸里颇为新奇，是张佩如特意为孩zi们添置的西洋景。

        吴镇岳一shen簇新的团花玄se绸袍，端坐主位，难得地面se松弛，手里盘着油亮的文玩he桃。张佩如穿着绛紫se织锦镶貂mao大褂，雍容华贵，han笑坐在他shen侧，xia首坐着董云芝以及几位依附吴家的军中将佐和家眷，气氛re闹。董姨娘正殷勤地给吴镇岳添茶。就在她倾shen放回茶壶的瞬间，目光不经意掠过xia首侍立的小蛮：那丫tou正低着tou，小心翼翼地给张佩如剥橘zi。她穿着府里统一发的靛蓝棉布袄zi，袖kou洗得有些发白，此刻因为抬手的动作，袖guan微微向上缩了一寸。

        一dao极其细微、却异常刺yan的金光，倏然刺ru董碧云的yan帘！一只赤金镯zi正松松地套在小蛮纤细的左手腕上！gong灯的光线落在绞丝缠绕的feng隙间，董碧云脸上的jiao媚笑容瞬间僵住，这只镯zi！她认得！这绞丝纹路、这细巧的圈kou……分明是前些日zi吴灼大小jie在瑞蚨祥新打的那对赤金绞丝镯中的一只！她亲yan看见吴灼dai过！怎么会在这个低贱的丫鬟手腕上？！

        就在这时，nuan阁厚重的锦帘被丫鬟打起，带jin一丝清凉的空气。一dao海棠红的shen影轻盈地步runuan阁，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吴灼穿着一shenjing1心裁制的海棠红上shen是海棠红缠枝莲纹暗花缎窄袖袄，领kou、袖kou镶两指宽玄狐锋mao。xiashenpei象牙白百褶织锦裙，裙摆边缘绣疏落有致的折枝梅花，如同雪地里怒放的红梅，衬得她肌肤胜雪，光艳bi1人。乌黑如瀑的长发挽成新式的双环髻，发髻genbu簪一支赤金镶粉碧玺的蜻蜓压鬓簪，簪翅微微颤动，折she1chu柔和莹run的光晕。薄施茉莉花味鹅dan粉，眉用青黛轻描，唇dian浅粉se胭脂膏，如同熟透的樱桃。颈间dai一串颗粒匀称的珍珠项链，耳垂缀小巧的珍珠耳钉。

        在这一shen极致的华服盛妆之xia，她褪去了几分青涩，显louchu一种惊人的、带着蓬bo朝气的mei丽，像一颗被jing1心打磨的明珠，骤然在灯火辉煌中绽放chu夺目的光华。nuan阁里喧闹的声音似乎都静了一瞬，好几位年轻军官的视线胶着在她shen上，难以移开。

        “爹，娘。”吴灼走到主位前，敛衽行礼，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liu苏轻颤，珠光映着她清澈的眸。

        “好！好！令仪这shen打扮，真是光彩照人！”吴镇岳难得地开怀大笑，yan中满是自豪，“快坐xia吧。”

        张佩如也笑着拉过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满yan赞许与骄傲。

        吴灼在母亲xia首的位置坐xia，正好与刚走jinnuan阁的吴dao时打了个照面。

        吴dao时一shen笔ting的深灰se呢料军装，金se的少校领章熠熠生辉，衬得他shen姿tingba，面容冷峻。他踏runuan阁的瞬间，目光就被面前的吴灼捕获。

        盛装之xia的耀yan的橘红，莹run的珠光，胜雪的肌肤，顾盼生辉的yan眸……

        他见过她无数种样zi：穿着学生装的素净，病中虚弱的苍白，赌气时的嗔怒……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如此盛放的模样！这mei，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攻击xing，毫无防备地撞ru他的yan底！这mei是为了这满堂的宾客，是为了这该死的除夕，是为了那些即将到来的、与他无关的未知岁月！

        他qiang迫自己移开视线，垂xiayan帘，掩盖住yan底那几乎要pen薄而chu的嫉妒，迈开脚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慎之来了。”吴镇岳招呼dao，并未察觉儿zi的异样。

        吴dao时彬彬有礼：“爹，娘。”      声音gan1涩紧绷，他拿起面前的白瓷茶盏，指尖用力得泛白，慢慢啜饮着。

        就在这时，guan家吴禄引着一家三kou走了jin来。

        “大帅，夫人，宋将军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kou。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宋元哲将军。他shen着深蓝se的呢料便服，shen形魁梧，眉宇间沉淀着军旅生涯的jian毅与沧桑，脸上带着惯常的沉肃，此时也刻意舒展了些，向吴镇岳夫妇拱了拱手：“镇岳兄，夫人，叨扰了。”      声音洪亮，带着一gu不容忽视的存在gan。他shen后跟着一位穿着暗红织锦缎旗袍、容颜温婉却目光沉静的夫人。但紧随其后、与他们并肩走jin来的那个年轻shen影，瞬间xi引了更多的目光――包括nuan阁中央位置那两束倏然凝固的视线。

        那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青年，shen量颇gao，穿着一shen宝蓝se暗纹缎面长衫，外罩一件墨se团花琵琶襟ma褂，shen姿tingba，面容清俊，嘴角天生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行走间步履从容，带着良好的教养。

        “贤弟！弟妹！还有云笙贤侄！快请ru座！”      吴镇岳朗声笑着起shen迎接，显得十分re络。他的reqing冲淡了些许吴dao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