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当时，她并没有想那么远。

        然后，是脆弱。他闭着睛，长长的睫在微微泛红的睑，投了一片倦怠的阴影。他平日里总是紧抿成一条冷直线的嘴唇，此刻因为虚弱而微微张开，随着有些急促的呼一起一伏。她注意到，他唇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伤，大概是刚刚因为疼痛而自己咬破的。

        那只手掌心。这符合“发烧”这个事实。

        艾拉瑞所有挣扎的动作都慢了来，但她还是抵抗地撑起了力气。

        “..”他说，“求求你了，只陪我一会儿。”

        她想，无论什么时候，这么多年来，只要他这样脆弱的神，她就无法拒绝。

        这个念几乎是本能地浮了上来：他又变回了那个缩在废弃里、又冷又饿的九岁男孩。

，才能偶尔看到的模样。

        那混合着屈辱和恶心的燥还未完全褪去，一种更熟悉的、因他这种蛮不讲理的行为而产生的厌倦和恼火，不合时宜地冒了来。

        视觉和记忆告诉她，他是个孩。

        她的小臂肌肉因为用力而开始发。艾拉瑞本以为面对着一个病人，她至少可以用些技巧来逃脱，而不是用她应对力劳动时的蛮力，她也曾沾沾自喜过自己的肌肉。可是面对这个况，卡斯帕也几乎是使了许多的力气来留住她，以至于艾拉瑞只是一心盯着自己的手，全然没注意到卡斯帕睁开了睛，盯着她。

        多年以后，艾拉瑞会反复回想起这一刻。她会意识到，就是从这样一个个无法拒绝的“十分钟”开始，她的人生，像被一看不见的、柔却韧的丝线，一圈一圈地，彻底地绑在了这里。

        她手臂上那用来挣脱的力气缓慢地放松来――她的肌肉松弛来，手腕不再与他对抗，只是任由他那的手掌，虚虚地圈着。

        他没有质问。他只是看着，神里是一种被烧烧得有些涣散的、带着光的脆弱。

        她用终端呼叫来了医疗机人：“卡斯帕先生温异常，T39.2℃。准备一支标准剂量的‘疫’清扫型纳米

        他似乎怕她还是会走，又用一种更轻的、讨价还价般的吻，补充：

        昨晚梦中那句羞耻的告白，和他此刻这种清醒的、伪装的脆弱，在她脑海里，形成了剧烈的、无法调和的冲撞。

        这和九岁那个在里烧得神志不清、只是本能地抓着她取的小男孩，截然不同。

        但她能怎么办呢？揭穿他吗？

        就像很多年前，她在那条冰冷的、散发着铁锈味的废弃里找到他时一样。事实上从艾拉瑞的角度来看，她并没有像他记忆中那么充满神圣的光辉。她只是觉得又冷又怕，手脚都快冻僵了。她把那块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面包给他，心里想的只是：我终于找到你了，现在我的工作保住了，我明天不用被赶走了。

        她手腕上传来的，却在同一时刻，向她的大脑传递了完全相反的信号。

        事到如今，她早已经可以剪短这条过分长的脐带：她不再被饥寒交迫的生存问题而困扰，她可以放弃这份工作，虽然她不一定能够回到维里迪安（那条航线已经断掉），但是她可以从这段关系里离开，她没有任何绝对意义上的外因素来威胁着她―就像现在，她正在试图回自己的手。

        “十分钟。就十分钟。”

        一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煎熬，像两只无形的手，从两个相反的方向，撕扯着她的心。她想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但看着他那张因为烧而真实苍白的脸，她又不到。

        觉和经验却在尖叫着提醒她，他清醒无比。

        她知，他是有意识的。

        但那份力度，却不对劲。

        它稳定而有力，将她的手腕完全地、不留一丝空-隙地包裹着。他的肤，是那种从未行过任何力劳动的、细腻而光的肤，没有一丝一毫的糙。      然而，就是这层细腻的肤之，她能清晰地觉到，他手掌的肌肉正以一种不容置喙的、的姿态，压迫着她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