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正，我技，”徐文低声在她耳畔，“看这一箭，可算中庸？”

        杜若烟指尖一顿，低声：“早过去的事，徐兄何必再提。”

        “白日里你不是说过，弓弦震得气血翻涌，不大舒畅？”他一步一步走近，语声不疾不徐，似是闲话，又似暗示。

        李文博忙笑着上前：“好极！这才合了山长之意，心技并重，南北相辅，方为真义。”

        人声渐散，学三三两两各自议论。杜若烟神淡然，转没人群。

        两人一同拉满弓弦，徐文上的松脂香贴近。箭声破空，正中红心。喝彩声霎时四起。

        字迹小楷，细如簪花，却锋利如剑。

        声音由远及近，随着脚步声踏廊。

        杜若烟指尖在袖中攥紧，呼微乱。她缓缓提笔，神沉着，手腕微颤却一气呵成。笔锋行走间铮铮作响。

        李文博忙举盏站起：“哎呀，雅集唱和，本是取乐，文兄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直？伤了和气啊。”

        “我倒觉得有意思的。”徐文慢条斯理，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两句：“弦响惊鸿矢，中在同心。”写罢把纸推到她面前，神里分明带了调笑。

        孙怀瑾指尖轻敲案几，笑意若有若无，目光不动声地落在杜若烟上。他记得前些日会讲时，这少年一句“南北互补”，中庸调和之理，锋芒里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度。他正想看――此刻他要如何应对。

        杜若烟猛地抬，只见杜若璞自暗影里走来，月映着他青衫，他眉目沉静，唇角却挂着一若有若无的弧度。

        傍晚，礼散去，学们在斋舍廊雅集。灯火摇曳，檐外虫声阵阵，几案上酒盏纸笺，闹得很。

        “纵逞巧，心偏何由正。”

        他声音极轻，却像是替她将去路护清。

        她唇角绷紧，还是不答，只转想走。

        徐文神微僵，盯着那纸笺，唇角的笑渐渐收敛。他伸指将纸拈起，折好收袖中，神看不清。

        杜若烟却只低揖，神沉静，指尖却依旧微微颤抖。徐文挑眉一笑，神漫不经心。

        不多时，徐文偏又跟来，负手立在旁边，笑的：“杜兄，方才圃那一幕，你可还记得？”

        孙怀瑾笑：“说得是。中庸之义，正在此。”

        杜若璞走到她侧，略一颔首，似无意地与徐文目光交会，唇角微微上扬，那弧度温和，却不知怎的，带着几分凌厉的意味。

        徐文见状，反倒笑了，故意压低声音：“晏兄这是嫌我字写得不好看？”

        “阿晏――”

        徐文站在原地，唇角带笑，神却不自觉追随那背影。

        人声正盛时，杜若烟却悄悄退到廊角，背靠石，翻着桌上一卷旧册。白日那一箭，她心底只觉憋闷，不愿再与人多言。

        话音落，案前哄笑声起。

        杜若烟心骤然一紧，手臂微颤，想却不回。她面上自镇定，唇角却绷得死紧。

        徐文本还半倚案几，闻言神一动，唇角勾一丝笑，却锋芒更盛：“原来晏兄的诗文、艺，皆要靠人护着么？如此‘端心正’，倒是新鲜。”他话锋再转，轻飘飘抛一句：“书院素重清风，若私却多这般关照，怕是要坏了雅集的雅字。”

        落笔声一顿，她“啪”地将笔掷回案上，未等旁人细看，已冷冷起，拂袖而去。

        杜若烟正推拒，忽听廊外一声低低的嗓音传来，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分寸。

        “走吧，阿晏。”

手，覆上杜若烟执弓的手。动作若玩笑，却正大光明。

        众学正笑闹间，这话一，便有几分意外的安静。

        杜若璞指节紧攥，袖被他生生拽皱，底一片暗，却终究忍住不动。

        孙怀瑾主持分韵，以“中和”“正”为题作诗。

        杜若璞恰好看见这一幕，眉心骤紧，袖几乎被他攥碎，却一句话都没说。

        有学：“持弓不在矢，端心乃为先。”

        廊灯影摇曳，众人又纷纷喧笑起来，雅集闹依旧。只有孙怀瑾目光停在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了，低声喃喃：“端心乃为先……倒真是如此。”

        远李文博正与人举盏，瞧见这边，忙扬声：“二位，既然都写了，不如对句唱和一番？这样才算雅集嘛！”

        杜若烟神不动，把那纸笺折起来，顺手压在书，没有接话。

        “既然如此，这会儿便不要与人争诗斗句。贪杯劳神，反倒坏了本心。”

        场中学纷纷起哄。徐文侧过，半挡住她去路，把纸又推近：“要不，你来续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