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侧过向随从轻声吩咐了两句，又对着令臻说：“郡主先回去吧。过些时日，郡主与我们回上京去，自然会见到哥哥。”

        （三）

        男皱起眉来。一旁的随从低声劝说：“殿走吧，这小娘颠三倒四，怕不是个疯的，留给我们料理就是了。这样的大雪天，若着了寒气，叫我们回怎么交代？”

        “你不要怕，我并不会伤你。”来人温声开，又问：“你是哪一的人？”

        后的人待要上前，她哑声开：“不许过来。”

        “长信郡主？”他轻声问。

        男不理会随从的建议，又问：“这世上可是有许多哥哥，你是要我去找哪一个？”

        “倒不是疯，也不是傻。”一个人叹了气。

        令臻对自己的封号已经很陌生了，她默默想了很久，才开问：“你见过我哥哥？”

        “你可以找到我哥哥吗？”男正要转，令臻忽然问。

        “柳人！”一个小监在窗首连声唤。

        “还要多久？”令臻问。

        柳张两位人坐叹了一会。她们都是旧日里郁郁不得志的人。张人是已故东的司饰，柳人是皇帝临幸过又抛到脑后的人。两人都是在这里绝无前程的人，不过挨着年月才熬到如今，对于皇室的覆灭并没有太多伤。

        不是哥哥。令臻本能地掉就跑，可她那关了十年的比她想象中虚弱得多，没有两步就教她跌倒在雪地里。她死命抠着的雪，试图撑起自己不听话的。脚步愈发近，令臻背后亮起来，将她狼狈的影投在雪地上。令臻不动了，弓着屏着气，如同黑夜里被猎人的火把照着的野兽。

        她的哥哥是谁？令臻思考起来。“当然是哥哥。”

        “那你的哥哥……长什么模样？”

        “可怜。”

        “你是哪一的人？”

        柳人忙摆手，示意同伴勿要多言。

        “哥哥同我一样。你见过我，便认得我的哥哥。”

        ——还不是让齐国人踏破了阙，权术心机化作了土。张人咽将说未说的话。

        “只有一个的。”令臻有些困惑，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许多个哥哥？

        “兴许呢。”柳人随说，“偌大个金陵，真就不要了？不过，幸亏是碰上那一位。要是碰到别人……”她脸发白，想起数月前皇城陷落时的惨状。

        “兵荒乱的，你从哪寻来这个？”柳人有些担忧。这獭油是皇帝每逢腊月才分赐群臣的御寒之，在过去太平年月里，也要几千钱一两，并不是一个小监轻易得到的事。

        “也许可以，只是你当告诉我，你的哥哥是谁。”

        那小监闻言收了声，了，走到廊抖了抖蓑衣上的雪，才轻手轻脚地走来。小监取怀里的一个包裹，递给柳人，柳人打开，却见是一盒治冻伤的獭油。

        柳人摇手不迭，小声：“什么事？人还睡着呢。”

        “你别只说可怜，昨晚要不是舒王差人悄悄送回来。你现在怕是差事都没了。”

        柳人呆了一会儿，起去翻了翻薰笼上的衣裳。

        小监取了獭油，又卸背上一个褡裢。几个人打开，竟然是冬日里御寒的衣裳，面上素淡不起，里却尽是雪白的狐肷，绒极密极厚，手生，将人手指都埋了

作。

        柳人看了张人一，叹了气。小监自然是寻不来獭油，那除了昨夜里送令臻回来的舒王，便没有别人了。

        另一个人站起向张望了一令臻，见她依旧沉睡，便坐回同伴边，低声：“真不如疯傻了好。不见天日地关那些年月，也不知怎么捱的。一个女儿家，手脚都冻烂了，哪里是金枝玉叶，比别人家的婢还不如。”

        “我哥哥还好吗？”令臻又问。

        令臻不回答。她后的人迟疑了许久，终是不顾男女大防，上前解了自己的貂裘披在令臻上。霜锋似的覆在上，竟是的，令臻讶异，抬起来。来人是个年轻男，此时他后的随从提灯向前，照亮了他的面容，令臻并没有自当中寻到恶意。

        “这样的雪夜，你是要去哪？”男问，“若是顺路，我送你一程吧。”他开了，又觉不妥，于是又：“你不要走，我去寻两位人送你。”

        那小监只不说话，向里间努了努嘴。张人明白过来，柳人的手，默默把东西收了。

        “差事！柳糊涂了。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以后哪有什么差事？”旧主都没了，齐国人总是要回上京的，她们这些前人又能有什么差事。

        没有回答。

        双生兄妹。男面上的微笑消失，怔怔端详着前这奇怪的女。她瘦得可怜，没穿鞋袜，手脚上遍布着红紫的疮疤，面容却是玉一样的面容。

        男迟疑了一会，又答：“好。”

        张人忽然冷笑了一声：“现世报么！对亲骨肉那样狠，又不肯担那弑亲的恶名，千算万算，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