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日夜（上）

        楚瀾月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那是她十歲半的、人在異鄉，眾人歡慶的炎陽節。

        炎陽節是赤炎國慶，無論皇宮內外都舉行盛大的慶典。和金烏校獵相同都是一連三日的祭典，只是金烏校獵的重頭戲在白日，而炎陽節則是以夜晚的活動為人們所期待。宮中的男男女女在夜晚的遊園會dai上面ju，在絲竹聲中飲酒調笑，在月xia星空共賞燈火。

        這年的第一夜她懶怠參與，薩婭卻央她陪同賞隔兩夜的花火，汐玥也耳聞御苑shui邊特地佈置的宮燈不一般，慫恿她chu席接連兩夜的夜遊園會。

        於是她沒有選平時常穿的shuise，而是換上一襲墨藍se的長裙。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然後dai上了一只銀se的狐狸面ju，只louchu一雙盈盈杏yan和汐玥堅持要塗上嫣紅唇脂的唇。

        夏季的夜se濃厚如墨，空氣裡浮動著mei酒、烤肉、香料與夏夜獨有的乾燥薄脆的氣味。

        楚瀾月和薩婭在御苑裡隨意逛了一圈，她好奇著往曲shuiliu觴處走，薩婭則帶著戈雅去提供茶飲和酒shui的涼亭。

        曲shuiliu觴的座席設在御苑較為僻靜的角落，離人聲鼎沸的酒席有些距離。不過移步至溪邊，潺潺shui聲便liu進她耳裡，讓整顆心沉靜xia來。

        這條人工開鑿的溪liu邊早已坐了三三兩兩的男女，溪邊燭火昏黃，映照在shuiliu之上。她揀了個座席，才剛坐xia，象徵開始的清脆鈴鐺便悠悠響起。

        「諸位公zi小jie，請以『炎陽節』為題，賦詩一首。」一名dai著沒有任何式樣的白瓷面ju的禮官向溪liu邊的人福上一福，聲音溫潤，和著liushui聲，有著沁人心脾的錯覺。隨後另一名宮人便拿了酒杯，讓那jing1巧的金樽順著玉石shuidao向xialiu轉。

        那酒杯搖搖晃晃，最後竟然停在了她面前，眾人的目光頓時順著酒杯來到了她shen上。楚瀾月笑了笑，起shen行禮，緩緩yinchu：「千燈百花燃夜時，豔陽liu火牽青絲。夢裡誰知shen是客，故鄉明月引人思。」

        稀稀落落的掌聲和壓抑過後的讚嘆聲隨之響起，耳語喁喁。她也並不理會，無意去猜想那些聲音究竟是真心讚mei，抑或是探詢她的真實shen分。

        又是一盞酒杯順liu而xia，這一次酒杯停在了她對岸，一名dai著綴有細碎金鱗的黑龍面ju的男zi之前。他緩緩站起，優雅地屈膝。他穿著玄黑se的錦袍，腰間的玉帶上，龍紋若隱若現。面juxia只louchu了他線條完mei的薄唇和xia頜，而楚瀾月竟覺得面juxia他的yan神落在了自己臉上。

        他的聲音沉穩，帶有一絲破開夜空的自信與果決：「明月銀花長映江，珠光鋒芒無須藏。莫愁chunse無覓處，此夜炎京勝故鄉。」

        這名男zi收獲的掌聲更勝於她，但她也並不在意，只是禮貌地微笑與輕輕撫掌。

        曲shuiliu觴這般的風雅的餘興節目又持續幾輪，幾乎溪liu邊的人都朗誦一輪，若無能賦詩，也藉機飲酒。楚瀾月漸漸也有些意興闌珊，她起shen，原本想去和薩婭會合，卻見方才接在她後面yin詩的黑袍男zi正站在她shen後。

        從黑龍面juxialouchu的薄唇不給她反應的機會，便兀自開kou：「未曾料想滄瀾的銀狐連文思都如此min捷，是否能賞臉，和我共論詩qing？」

        楚瀾月抿唇微笑，微微屈膝，沒有顯lou自己真正的qing緒：「太zi殿xia雅興，瀾月豈敢不作陪？」

        殷昭滿意地點點頭，轉shen便向園林深處一條幽靜的竹林小徑走去。楚瀾月見狀，也只能跟上。

        dai著黑se惡鬼面ju的蕭翎面se凝重，但也只能和太zi的護衛一起，跟在十步之遠處。

        楚瀾月的腳xia踩著鵝卵石，隨著他們逐漸深ru。饒那宮燈和燭火在人chao聚集處是如何明亮喧囂，而竹林小徑裡卻昏暗靜寂。連她自己都沒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