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朱砂泪痣

        小钟认识到自己真正的错误，是不该断念以后还要画他。

        但是正好，他让她过去，她们也好清清楚楚zuo个了断。

        她补了妆，重新dai好tou饰、手套和yan罩，拎上那叠为他而作的画，来到数学办公室。

        他座位周边的香薰换了。药味、檀香和书卷气，充满xing缩力的味dao，像误ru青灯古佛的苦修之地，一改往日的风格。

        没有别的人。

        桌面上就摆着两本小册zi，一本校纪校规，一本学生手册。她走过去，他就把册zi递过来，dao：“你看一xia，自己今天晚上都违反了哪些纪律。”

        今夜的mo女小钟实在有dian飘。她来才不是想被他教训，撇开tou，叉起手，摆明不pei合的样zi。

        于是他一条条地报给她听：“在学校奇装异服，衣着暴lou，画些意义不明的画，晚修扰乱纪律，害得同学为袒护你撒谎。看着守则好好反省，学生该有什么样zi，我看你是完全忘了。”

        震惊，恼怒，还有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板起脸来，毫不容qing地跟她讲话。

        小钟也被吓到。现在似已不是可以继续蛮横任xing的状况，她很快明白过来，放ruan态度求饶，“对不起，今天的事能不能……不要跟宋老师说？”

        他没有回应，她又轻轻揪了揪他的袖zi。

        这样就好了吧？小钟难得低tou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在大钟看来，她没表示chu任何反省的诚意，更像在卖萌，撒jiao，耍赖。他要的是她认识自己的错误，她却只想着让他包庇。

        他把手移开，望向她的yan光变得冷峻，“是不是一直对你客气，不跟你凶，你就忘记我也是老师了？”

        ying来对叛逆的小孩只会是反效果。小钟不懂他有什么好不满意，既然这都不行，说明他只能是故意找茬。

        服ruan行不通，她也只能ying碰ying，“你还真好意思？拽什么拽？你敢跟我对着gan1，我就让你――”

        小钟真蓄着狠劲，大钟却cha话打断，“你让我？不是靠家里人吗？自己闯了祸又教妈妈给你ca屁gu，你打算怎么跟她交代这件事？”

        “你好烦，快闭嘴吧。”

        他果然很了解她，清楚她害怕什么，踩哪里会真的痛。

        小钟太容易liulou自己的ganqing，这些痕迹落在他yan中，都是可以加以利用的弱dian。

        原来所谓的qing窦初开，原来真是心上破了个dong，外面的风雨、泥沙不由分说灌jin来。

        这些日的疏远让她终于认清一件事，他于她，其实是像“痣”一样的存在，不属于她却顽固地长在shen上，有时觉得mei，有时却多余。

        他承载着她所有关于“失败”的羞耻，读不好的书，控制不了的脾气，无望的aiqing……在这些方面，他全都完mei得太过耀yan，像是一种温柔的碾压，她在他面前渺小得难以存在，不得不生chuai他的错觉。

        是啊，ai他不过是错觉。

        小钟ba掉画稿上的燕尾夹，从tou到尾，一张张翻起来给他看，并说：“一开始画得很烂。太过注重细节的jing1致，结果人的动作要么扭曲，要么僵ying。我想了很多方法改jin，都跨不过这关。”

        “直到某天在博wu馆看仕女图，坐在展柜前看了一xia午，我发现自然和生动不是追求chu1chu1写实，而是抓住转瞬即逝的神韵。这xia终于能画得更自由，也越来越像了。”

        “然后渐渐的，可以有更多复杂的变化。我知dao接xia来不该停留在只画线稿……”

        每给大钟看过一张，她就将一张画果断撕碎。

        这是她的告别。

        大钟意外地很受震动，面se一xiazi不平静了。

        是没想到她会画这么多，还是她竟然狠得xia心？

        小钟也意料之外地liu泪了。她对上他潋滟的yan光，从中窥见暗变的心绪，像在照一面镜zi。当那些纸稿回到她手里，每一幅画中不同的心qing，她都还依稀记得，就像妈妈最终总会认chu自己的小孩。

        割舍说来容易，真要一张张撕碎，同样的事每重复一次，都是严厉的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