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贺青砚依旧没离开。

        冯薇把卫生间门推开，意味着谁都能来，放大声音喊，“姑姑，帮我一！”

        这是一块最不容易碰的位，冯薇需要扭着胳膊，将手指一蹭到小恶的脸上。她背对镜，像一拧乱的青藤，累得满大汗，勉看清楚那张小恶的脸，把她的肤红晕，被她刮后，周围有明显隆起的轮廓。

        此时，沉稳的脚步声停在门边，迟迟不肯往里。

        “姑姑！”她皱眉对着门外喊，睛仍盯着自己的后背，将了血的纸巾搁在洗手台边。

        几秒钟，冯薇逻辑判断，他可能不喜纹。这个结论在她心里敲响，冯薇想起自己后背的纹，忽然站起来，拿着餐边柜上的手包躲卫生间。

        她的目光从镜中挪开，到敞开的门板上，贺青砚平静地站在那里，等她看过来。

        贺青砚视线转移，看见她手边发皱的纸巾，氤氲的锈红透过纸背，当然也是她的血。他沉默着迈来一步，浴室光线比廊暗几分，仿佛被这个空间，心的存在再度变。

        门外没有动静，连说话声也没有，她的声音在穹间回，又撞回她耳畔。

        外面餐椅挪动，杯碟发清脆的响声，贺青砚可能正准备离开。

        比纹更难看的，是破损血的纹。冯薇笃定她此刻状态极差，把发往后披，伤很快被她的发盖住，血比她的发丝红得更深些。贺青砚看见她的血，从红发稍后面落来，像受伤后遮掩的尾巴，她慌慌张张挡住血的位置，不愿让他看见。

        “她在开视频会议。”贺青砚扶住门框，看她别扭的姿势。

        冯薇忽然清醒过来。她没听到这句话的前提要，不动声查看姑姑的手腕，空的让人陌生，伴随她几十年的四叶草纹消失了。

        她顿了顿，手包里装着她的瞳、粉饼、镊，她拿起那枚银的镊，尖角对着小恶执三叉戟的手，焦急地去挑，试图从翘边整张揭起。反手拿着的镊不受控制，尖角刺肤，鲜血淌来。

欠拿餐巾嘴，听见冯毓伊说：“我把纹洗掉了，早该听你的。”

        脚步声果然靠过来了，但不像冯毓伊的。她认得冯毓伊的脚步声，习惯收着力，却因步伐太急，在地板撞一连串快速的闷响。

        “没事。”冯薇与他面对面站着，将后背藏起来。

        闻言，冯薇僵住。她面朝贺青砚站着，发捞至前，整块后背框于镜中。镜前灯加深她的轮廓，后背有新生的划伤，破开一渗血的伤，纹被抹掉一个角。

        不能就这样结束了，她得先把自己清理净，再同贺青砚告别，眷念地目送他的车驶离，让他发现她的目光黏在他上。

        晚饭到了尾声，玻璃窗外雾气游动，月亮羞怯地隐在云层后，不让人看它温柔的弧光。冯薇默然数秒，开始用指甲刮后背的纹。

        然而后背正在镜中，一滴血静悄悄淌来，落在洗手台面上，大理石板一朵勾金的红牡丹花，正巧盛着她那滴血，几乎要被染得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