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清河微微一怔，哑然片刻，“元德皇后？你是说……空山寺？”

        苏采蘩弯起眉，笑容娴静好：“安娘难得托我件事，自当尽力而为。”

        “安娘心，总是看不得这些，”苏采蘩接过茶，却转向靖安，“可这些人，惯是会躲懒的。玉楼的琴练了两个月也不见步，次也该罚他奉茶。是不是，溪云？”

        侍人顺从地半仰起，一张如姣花照般的脸。

        然而，这双巧手如今伤痕累累，覆满可怖的痕迹，指端几乎变形扭曲。

        眉如远山，面若芙蓉，波转，自有一番婉转风。

        “告退。”溪云意识低避开她的视线，沙哑着嗓音低声。

        ——果然是红颜祸。

        然而那曾如黄莺般婉转的嗓音，如今却嘶哑刺耳。

        侍人叩首到地，许久才低声：“……溪云见过长公主殿。”

        “你还记得他，是么？”苏采蘩将壶放回炉火上，随意，“溪云，让公主看看。”

        她面犹撑几分冷淡，眶却有红未消。

        “谁敢编排我们县主。”苏采蘩笑笑，顺势问，“说来，近日正是清明，府中诸事可都安排好了？”

        侍人被沾上的地方已经泛了红，鼓起一层密密的小泡。但他仍旧一声不吭，温过盏，便取来茶粉茶勺，仍旧膝行奉上。

        醉苑的溪云公，曾是北城艳名最盛的伶人。

        “我明日要去空山寺给母后上香。”

        “你——”靖安望着利落垂首跪地的溪云，一时语。

        靖安沉默了。

        那双垂落的睫羽微抬，瞥见一片金丝勾成的裙角，又迅速落。

        后有江南富商北上，有求于先太，得闻溪云声名，便重金买，献于东。

        溪云多能唱，擅为琵琶。十四岁阁，便以一曲《长门》技惊满座。也曾是不少勋贵人家的座之宾。

        靖安上次见到他时，是兄长大婚后不久。溪云了皇长的贴侍人，柔顺婉媚地跪在座侧。他天生一副好样貌，比女更艳多，更学得一手茶的手艺，曾为她奉过一盏狸卧雪图。

        五陵纨绔，千金缠。

        她当然认得此人。

        靖安不能不为之侧目。

        苏采蘩不为所动，淡声继续：“熁盏。”

        靖安将钥匙攥在手中，冲在前带路的溪云笑了笑，“有劳。”

        但她只能沉默：说来可笑，她的嫂嫂与兄长的娈纠缠不清，为公主竟然不置一词；但她同样知晓，皇兄收用溪云之时，正是新婚不久，其间多少荒唐苦楚，只有当事人才会知。

        然而，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早早抛一切死于他乡，只留的未亡人相互折磨。

        青黑的茶盏中雪白的沫饽盈盈堆砌，似盏中云，如池上雪。

        不能怪她过于上心，实在是以平王殿招惹是非的质，人离开视线稍稍一久，就很容易让人生担忧。

        “恤幼赦孤，济贫布施，都是往年惯了的，没什么大事。”清河随答。

        溪云沉默地指了指一旁的窗沿。

        靖安弯起唇角，“正好离得不远……听闻那里的签极灵，我想去问一问。”

        她顿了，镇定自若地坐，转望向亭外。

        靖安眉目微动，目光落在那侍人脸上。

        “溪云，”他忍着膝盖上的痛楚缓缓走几步，听到靖安在后叫住他。

        她并不自诩良善之辈，平素对枕边之人也未必多么经心怜惜，然而这样活生生的折磨……

        靖安与苏采蘩对视一，谁也没揭穿她。

        靖安打便看见厢房门上挂着的锁，微微挑眉，“钥匙呢？”

        苏采蘩看着靖安，“与清娘都谈好了？”

        “此次，还要多谢皇嫂代为转圜。”她唯有转开话题。

        穿过重重屋舍，便是一幽静独立的小院。或许是引了温泉活，这里较别更上几分，风湿，草木繁茂。

        靖安，稍稍舒了气：“清河直，若无皇嫂面，我实在束手无策。”

遍布纵横的伤疤痕，望之生畏。

        “碰”的一声，清河县主扯开槅扇走来，“又编排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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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一叹：“……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