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大半夜的，叫人消停吧。阿耶无大碍，躺一就好。”皇帝闭目，低低地。

        翌日，上午巳时，苍山之巅，晴朗无云。在山南那一片平阔的山麓之，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沿着观礼台朱雀台，王公百官、外藩使者共数百人，皆照各自班序了东位。西边搭设来的帷幄之隔着一层轻纱，后面坐着今日得允共同观礼的命妇和贵女们。在朱雀台前十数丈外的一片方地之上，立着将要参与破阵乐演的一百二十名健儿。他们在皇康王的率领分成六队，象征六军，着朱、白、黑三鍪铠。在他们的后，是两万名选自京中各卫以及京畿各军的将士。他们亦分六军，列成整齐队阵，人人鍪铠森严，刀戟装，在银装旅帅的统领，正在等候着皇帝大驾的到来。

        “别人都是伯侄一条心，嫮儿你倒好，竟帮着外人……”

        圣朝历代诸皇，皆曾有过如这般检校六军的过往。循着惯例，此时当由皇帝陛发声，再亲自振鼓，宣告讲武开始。然而今日，却仿佛有些不同。

        当这一众人现在场地上时，太领诸王和百官位，跪在侧恭迎，六军齐行军礼，呼万岁，两万人发生的齐呼之声振动山谷，回声阵阵，一时间，惊得方圆数里的禽鸟亦纷纷随之鼓噪，如天地同撼，为之变。

        随着言语，皇帝自榻上缓缓坐起，睁开他那一双苍老却刚劲的，沉沉望向跪在自己膝的絮雨。

        皇帝一时气急，脸发青，忽然心慌气短，人摇摇坠，絮雨慌忙上去将他搂住，叫他撑着自己送到榻上，扶着躺了，正要再喊人去叫御医，皇帝抬手拦了。

        絮雨跪在皇帝脚前，仰面，和自己的皇帝阿耶对望着，良久，启唇缓缓：“阿耶，我明白该如何了。”

        “嫮儿，朕知你在想什么。但你要明白一个理，朕是皇帝，为何要向别人解释过的事？他们怎么想，就怎么想，与朕何？”

        巳时一刻，伴着庄重的大乐，龙纛飘扬，皇帝一戎装，骑，在兵尚书、金吾大将军韩克让以及龙武卫大将军范希明三人的引导，今日的检校场地。在皇帝御的后方，则紧跟着两列共四十八人由陆吾司司丞裴萧元所领的仪卫。自他以，所有人皆是武冠，穿紫锁连甲，着绯绣花文袍。天近卫，英姿人。

        “阿耶，请你一定回答我！”

        絮雨问完，自坐榻上来，跪在皇帝的前，郑重叩首。

        她自地上起，面上笑容：“真的不早了，我送阿耶去歇息。明日还有大事，阿耶养好神，明早带女儿检校我圣朝天兵的威武雄姿。”

        半晌，始终静默着的皇帝忽然冷哼发声：“问心无愧如何？问心有愧又能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朕比别人更有资格当天人的皇帝！朕对得起朕的这个皇位，对得起天，便就够了！”

        皇帝登上朱雀台，端坐于中央一张华盖的座之上，宣平。他的语声经由礼官达，再由众多令官迅速传递，不过十数息后，传遍全场，将士再次呼万岁，如令起。

        “阿耶，女儿早就想问了，当年北渊之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絮雨忽然问。

        皇帝目依旧闭着，没有半反应，恍若未闻。

心！他这在提醒朕，朕欠他们裴家的！”

        “这个阿耶你不说，女儿也不能迫。但是，容女儿大胆，再问一句，对当年裴固裴大将军的事，阿耶你是否真的问心无愧？”

        絮雨看着，慢慢地，跪坐到了皇帝的边。

        “至于裴氏此儿，朕也实话和你说，朕固然对他极是赏识，始终寄予厚望，信他将来会是我圣朝的国家重，但他倘若自己执迷不悟，最后一定要和朕作对，那朕也没办法。真到了该杀的时候，朕纵然可惜，也是不会手的。所以阿耶再劝你一次，在阿耶没看好他之前，你离他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