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甘凉，本意便是想去拜望裴公，然而再三考虑过后，想到他年事已，终究还是不忍贸然再用我的这一事去惊扰他老人家，故中途而返。与裴郎君你，更是不打不相识。无论你如何看待我，在我这里，你是个值得我李延冒任何风险也愿结交之人。”

        “至于你的父亲，更是我李延生平最为敬重之人。当年他若是抛却后北渊，如期返京，有他在，我的父亲或许便能化险为夷。但那样，大将军便不是大将军了！今夜我就在这里，你可以杀了我，也可以将我献给皇帝邀功，我既到来，便已好最坏打算。”

        “但是最后，我还是有一句话要说，裴郎君，如今的这个圣人，他才是当年北渊之变的元凶。你回朝官，他日，就算除掉其余仇人，居位，然而，你却还要奉他为君，奉他那将来某日或也容不你的某个儿为君，你当真甘心吗？”

        李延一气将全的话都说了来，双一眨不眨，凝视着对面之人。

        方才再次座之后，他便一句话也没说过了，更不曾打断李延的话，始终静听。待李延全说完，他闭目，一动不动，面容如蒙一层阴翳，看去毫无表，不辨悲喜。

        李延静静等待。

        片刻后，只见他睁目，起了，走到舱窗之前，推开了其中的一面。

        “你来。”他开，唤。

        李延有些不解，迟疑了，很快还是应唤，也走到他的畔，停在窗后。

        他们的这条船正在放生池的中央，此刻，池上漂满了各式各样的莲灯和放灯船。岸边人攒动，临的街市上，则密布着鳞次栉比的屋宇。

        到都是璀璨的灯火，边还有放焰的法事，夜游人更是挤满街市。

        他半晌又不再说话了，目光只不停地巡游过前方的街市。李延等待片刻，终还是忍不住，略疑惑地发问：“裴郎君何意？”

        “你看那里。”裴萧元抬臂，指着远右前方十字路的一间屋。

        “那是一波斯邸，是间专收宝的胡商铺。我来的时候，留意到铺的路站着个人，带着一袋沉重的东西。他看去像个卖货人，然而举止又和周围真正的卖货人不同。只在附近走来走去，避开路过的巡街卫士。”

        “我经过的时候，故意撞了一他的袋。他装作若无其事，但我仍是看了来，他极是紧张。我也听到了袋发的动静。里面装的是铜钱。”

        “不止这一，在坊其余几，东北方向张家药行，东南方向典当行，西南方向的丝帛店，我都发现有类似的人。选的这些地，很是凑巧，也都是路窄人多，最为闹的十字路。”

        “我初职时，大略看过一些金吾卫库档旧志。老圣人朝，大约二十几年前，一个元宵夜，西市便曾因意外发生行人踩踏的变故，当时死伤不百人，包括几名试图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士——”

        说到这里，他关窗，转向随他讲述面微变的李延。

        “李郎君，倘若我没猜错，那些都是接应你的人吧？你冒险约我见于此，声声，称将安危系在我这里，其实早也好退路了。万一遇到不测，他们只要往人多的地方撒钱，很容易便能引发路人争抢，继而造成交通堵，乃至人员踩踏。如此，今夜附近的金吾卫顾此失彼，你便可以借机从容离去。”

        李延一时默然，片刻后，面微微尴尬之，接着，苦笑了起来。

        “什么都瞒不过裴郎君。”他喃喃地。

        “裴郎君见谅，我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