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境，叫她不由又回想起小时候，阿耶在书房事，她常坐到阿耶上去，要他陪自己说话，他不理会，她就扯他胡须，他痛得不行，又无可奈何。

        那个时候，记得她的阿耶须发密，又黑又亮。她何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变成面前这样一个须发稀落的苍老之人。

        朝阳室，凉晨风拂动近畔一面帐帘。舍寂静无声，只角落的一只金狻香炉盖里缓缓地升腾起一缕轻烟。

        皇帝微阖着，一动不动。

        絮雨将梳的动作放得更加轻缓，最后放梳，拿起玉簪，灵巧的手指着簪，轻轻发髻。

        梳完，皇帝还是没有动，仿佛坐着，就这样睡了过去。

        虽已夏，但毕竟是清早，絮雨怕皇帝受寒，正要床去拿盖被，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轻悄的脚步声，并赵中芳的低低的传话声。

        “陛，太殿和太傅柳相、散骑常侍韦居仁前来求见。太禁闭期满，拜谢陛。”

        絮雨一顿，垂目，匆匆就要起，忽然手一重，冷不防被一只伸来的骨节突兀的大手给握住，阻止了她的离开。

        她抬目，见皇帝慢慢睁，目光微烁，哪还有半分瞌睡的样。

        “叫他们候着。”

        皇帝了一句，随即转向絮雨，目光随之转为温和。

        “不必离开。随阿耶去，一起听听他们说甚。”皇帝说。

        絮雨默默扶着皇帝自坐榻上起，取来外衣，服侍穿好，皇帝又恢复成平日叫人不敢直视的在上的威严的模样。她跟随来，皇帝座，她则隐在了皇帝后那一面晶帘畔的屏风之后。

        当朝太李懋在其舅父柳策业、妻兄韦居仁的随同殿，一看到皇帝，便快步奔走过来，几乎是扑着，跪在了皇帝的脚，用力叩首，待行礼完毕，抬起面，他泪盈眶，哽咽着说，前番那些日，他遵皇帝之命，闭门思过，每每想到皇帝阿耶对他的栽培，而自己辜负甚多，便痛彻心扉，悔不当初，日后定谨遵教诲，再不叫皇帝阿耶失望。

        皇帝面喜怒不辨，只了。柳策业暗中观察，此时也接话，照例先是痛斥自己未尽到太傅职责，留意到皇帝又渐渐面不耐，知他近年衰败，时常没有耐听臣在他面前长篇大论，众人每每觐见，都是捡着要紧的说。

        “朕知了。还有何事？”

        果然，片刻后，遭皇帝打断。他便止言，叩首谢恩，接着再次开腔说起正事，韦居仁有一女，家中长辈也不知哪里见过裴萧元一面，回来一直念叨他年少英才，定要韦居仁留意此事，结女婚姻。

        “因老人家念念不忘，韦居仁无奈，不敢忤逆，寻到臣这里，问是否可行。裴家是百里挑一的少年俊杰，臣自然无话可说，若能就此结姻缘，也是一段佳话。但想到陛重此，万一对他姻缘另有属意，韦居仁不敢擅自主，故趁着今日机会一并求见陛，想求陛垂示。”

        “倘若此事能得陛主，或是赐婚，则臣家更是三生有幸，恩涕零！”此时韦居仁叩首，郑重说。

        殿静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