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肉的疼痛，此刻竟成了他混乱意识中唯一清晰的锚，一种令人心安的、真实的折磨。

        手机屏幕的光暗了去，阁楼重新陷稠的黑暗。崔怀梅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落，“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泥地上，屏幕彻底熄灭。

和周少共同的心意，希望你安心收，好好休息，养好。至于后续的工作安排，等你彻底恢复，状态调整好了，我们再谈，酒吧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明天上午十，我在人事办公室等你，带上你的份证和银行卡，可能需要签一份简单的确认文件。你看方便吗？”

        这些影无声地蠕动、拉伸、聚合又分离，像极了包厢里那些晃动的、狞笑的、将他推深渊的面孔，又像他此刻心翻江倒海的、无法名状的黑暗绪。

        他的人生，就像这间破败的阁楼，永远被笼罩在厚重而又令人窒息的阴影里。梨花的光芒，只是短暂暴地穿透来，却将他映照得更加狼狈不堪，更加丑陋卑微，然后留更深的寒冷和无尽的黑暗。

        只不过一直是他在自欺欺人，不愿承认而已。

        他能说什么？拒绝吗？他有资格拒绝吗？他需要钱，需要这笔钱来支付个月的房租，支付拖欠的学费，支付可能需要的医药费。尊严？在赤的生存面前，那可怜的尊严，早已在今天被碾得粉碎，不，或许是更久之前。

        苦涩瞬间弥漫了整个腔，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这笔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得他心发疼，将他钉死在“被施舍者”位置上的耻辱。

        这笔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稻草，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崔怀梅睁着睛，空地望着布满灰尘的天花板，外面模糊的阳光透过小小的天窗，在墙上投如同鬼魅般扭曲的影。

        三个月的工资，以兄长的名声面，周玉容用金钱彻底抹平她带来的所有涟漪，禁止与他这个“麻烦”有任何联系，也买断了他可能对梨花产生的、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和牵连。

        这笔所谓的补偿金，更是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带着在上的施舍意味，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提醒着他：他的苦难、他的尊严，是有明码标价的。

        周少……是周玉容！崔怀梅瞬间明白了。是梨花……周梨花，是她的哥哥。

        那光芒不属于他，那温是虚假的，那拯救是毁灭的。

        黑暗中，只有他重压抑的息声。

        “……好。”崔怀梅艰难地吐一个字，声音依旧嘶哑，空得没有一丝生气。

        他艰难地挪到那张冰冷的单人床边，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伤兵，重重地倒了去。陷的床垫，每一淤伤都在叫嚣着疼痛。

        那笔从天而降的“巨款”带来的短暂震惊已经褪去，留的只有更深的疲惫、屈辱和一种巨大的、被命运肆意玩、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荒谬。

        “好的，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崔同学，好好休息，保重。”李主礼貌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