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烟酒

        江月离开酒店时，天边的晚霞刚浸成深紫。写字楼涌chu的人liu正往地铁站里挤，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被日zi磨chu的疲惫。

        她把kou袋里的kou罩rou成一团扔jin垃圾桶，找了张街边的长椅坐xia。

        晚风带着柏油路面的re气扑过来，周遭行人步履不停，脸上多半是紧绷的线条。可偏偏在这样的喧嚣里，江月尝到了难得的松弛。

        没人会多看她一yan，没人在乎她行为举止是否得ti，这种被彻底忽视的gan觉让人安心。

        她晃悠悠站起shen，两手cha在裙袋里，yan前像蒙着层薄雾。反正早跟爸妈说了晚dian回去，现在时间还早，zuodian什么也都还来得及。

        大学周边总不缺平价餐馆和小酒馆，江月挑了最近的一家小酒馆钻jin去。店里贴着几张“开学季特惠”的海报，角落里搭着个小舞台，话筒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想来是还没到re闹的时候。

        她选了最角落的靠窗位，dian了杯招牌桃zi鸡尾酒。其实她不怎么会喝酒，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坐着，想尝尝味，散散心。

        零星有人推门jin来，多是勾肩搭背的朋友或亲昵的qing侣，有人揣着扑克牌，一坐xia就哗啦啦摊开，笑声混着洗牌声漫开来。

        烟味也跟着涌了过来，几乎每桌都亮着火星，烟雾在bi1仄的空间里盘旋，闷得人xiongkou发紧。

        江月不喜huan二手烟，尤其此刻烟味呛得她鼻尖发酸，可她没dao理让别人掐灭烟。只好往角落再缩了缩，小kou抿着杯里的酒，看冰块在粉seyeti里慢慢化掉。

        这家酒馆的酒jing1度不gao，甜得像果汁，想来是照顾学生客群。要喝烈的大概得dian威士忌，江月没那个胆zi，她就想坐着消遣dian时间。

        独shen女人在这种地方总是显得特别，让人想要接近去探寻一番她的秘密。尤其她此刻没看手机，或是望着窗外发呆，或是低toutiantian杯kou的糖霜，侧脸被街灯描chu层柔光。

        离她最近的那一桌，几个年轻男生终究an捺不住了。酒jing1把荷尔蒙泡得发胀，有人推了推shen边的寸tou男，冲他使了个yanse。

        寸tou男nie着gen燃着的烟走过来，烟di上的火星明灭不定。

        “jiejie，一个人？”

        江月抬yan时，睫mao上像沾了dian碎光，yan神朦胧得像盛着片银河，她说：“怎么了？”

        那目光轻轻落过来，寸tou男忽然觉得心tiao漏了半拍，连带着手里的烟都抖了抖      ，烟灰簌簌落在桌上。“对不起对不起。”他慌忙用袖zi去ca。

        江月往后靠在墙上，仰tou看他。明明是仰视的角度，气势却隐隐占着上风。背后的路灯昏黄，把她的轮廓晕得格外柔和。

        她瞥了yan他指间的烟，声音轻轻的：“还有烟吗？”

        寸tou男正忙着收拾残局，闻言立刻diantou，从兜里摸chu烟盒递过去一支。烟shen细细的，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薄荷香。

        “这是什么烟？”她问。

        “万宝路，薄荷爆珠的。”寸tou男摸chu打火机，火苗窜起来时，他忽然有dian紧张。“dian的时候xi一kou更容易着，”看对方似乎不会，寸tou男忍不住多嘴，nie起自己的烟演示，“这个爆珠咬一xia，会有甜薄荷味。”

        他教得认真，像在伺候什么了不得的人。江月拿烟的姿势有dian生涩，像nie着支笔，han在嘴里试了半天，才慢慢xi了一kou。烟雾从唇间漫chu来时，她睫mao颤了颤。

        寸tou男还等着她再说dian什么，却见她只淡淡dao了声“谢谢”，就转tou望向窗外，侧脸在烟霭里若隐若现。

        挫败gan漫上来，可他没半dian不快，反倒觉得心里烧得慌，刚才递烟时碰到她指尖的地方，像还留着dian温度。他一步三回tou地走回座位，yan睛总忍不住往那个角落瞟。

        江月咬碎爆珠的瞬间，清甜的薄荷味混着烟味涌上来，倒让她想起好些年前。那时候她总和几个混zi朋友躲在厕所chou烟，日zi过得像没上弦的钟，透着简单的快乐。

        当时确实是快乐的，尽guan那些女孩儿们总ai化着nong1妆来上学，被教导主任指着鼻zi骂“十几岁的女孩不学好，跟外面站街的似的”。

        可江月知dao，她们的包里总揣着给弟妹买的零shi，聊起家里赌博的爹，chu去卖淫的娘，yan泪掉得比谁都凶，转tou又会笑着说“我对象昨天请我吃了麻辣tang”。

        她们凑钱买烟，总是挑最便宜的，十块钱甚至几块钱一包，烟味冲得呛人，沾在衣服上洗都洗不掉。也难怪她chou烟的事很快被家里发现。

        那时候她掏钱买烟，她们总会别扭地别过脸，自尊心像被戳破的气球，蔫蔫的。

        她们羡慕她的家境，她的成绩，她的漂亮和冷傲。可她羡慕她们的不guan不顾，羡慕她们能把日zi过得像野草，疯疯癫癫却活得带劲。

        一支烟chou完，杯里的酒也见了底。江月去前台结了账，在街边慢慢晃了几圈，直到shen上的烟酒味被晚风chui散，才转shen走jin了地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