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自传（2）

        藕涓开始去看心理医生，公立医院鬓角有些发白的中年男人，五十岁上xia，姓梁，主任医师，家庭mei满，有一对龙凤胎，藕涓第一次见过他就想办法事无巨细打听清楚对方的生活状况，梁医生的yan睛跟周驰很像，二三十年前大抵也是风靡很多少女的抢手货。

        她去过梁医生那里三回，跟他坦白很多东西，被“移qing”两个字打得落荒而逃，但他又送她一本诗集，上面写：

        我也是被ai的

        被整个世界所ai

        被日光所ai

        被层层袭来的海浪所ai

        ……

        藕涓还是跟一个大她八岁的富二代李东在一起，她不要他的房zi，仍然挤在学校的四人间，但是要他的钱，要他的包，也收很多很多的花，每天都会有人送过来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藕涓抱起来都很吃力，但她还是很开心。

        到周末，他们会去酒店。

        藕涓问过李东要不要跟她回南城看一看，即使是在qingyu之中，理智混乱，李东也不愿意说一句好听的哄一哄她，“南城是什么穷乡僻壤的，我都没听过这地方，等你放假了，带你chu国玩。”

        藕涓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声音已经被撞碎成呜咽，她猩红的长指甲在男人背后划chu一dao又一dao痕迹。

        期末考试结束，李东买了外chu的机票，时间间隔有两三天，藕涓央他去一趟南城，实在没办法，他开车走了这么一趟。

        车载音乐播的是早些时候的liu行歌：

        一起长大的约定

        那样清晰

        拉过勾的我相信

        说好要一起旅行

        是你如今

        唯一jian持的任xing

        周驰从前会在睡觉之前外放一会给她听，小姨嫌吵会来踢门，周驰再恶狠狠地骂回去。藕涓如今已经听过周杰lun的演唱会了，选曲没有《蒲公英的约定》，但听到《不能说的秘密》她也掉两行泪。

        赶上又xia了场雨，南城的小dao还是泥泞，没有修上shui泥路，车zi轮胎半陷在泥地里面，猛地发动引擎，可以想见溅得车shen一片狼藉。

        好容易走上大路，李东非要绕一圈去洗车，他有dian洁癖。

        只是没想到会在汽修店碰到周驰，他的零时工就这么恰巧又zuo到了汽修店。

        人的面相是会随着际遇改变的，藕涓看他一脸愁苦，yan角平添皱纹的模样就知dao他过得不算好。

        藕涓低tou看自己的手，已经不是几年前皴裂、长满冻疮，在reshui中浸泡过就会发yang的样zi了，每回背书背到“媵人持汤沃灌”都会想笑。

        周驰送过她一只护手霜，南城街上的10元店买的，每天晚上睡前洗完手，小心翼翼涂上那么一dian，guanzi已经空掉，她小心翼翼藏到床tou的曲奇铁pi盒zi中，一起被藏在里面的还有周驰给她买的发卡、tou绳、sai了几十块钱的小红包、废弃铁路捡到的漂亮石tou、琉璃厂的废玻璃、吃过的gan1脆面袋zi……

        那个铁pi盒zi，早在周驰拆掉上xia的床铺时就被扔到不知dao什么地方了，周驰大抵早就窥探过她的少女心事，但不知所踪的所有珍藏，就像那年chun节他替她放过的漫天烟火一样，dian亮过她的人生，最后却是湮灭。没有答案其实已经是所有的答案了。

        藕涓现在想想也觉得可笑，原来自己从前那么cheap，只是尝到这么一dian甜tou，就愿意为一个人赴汤蹈火。

        “我男朋友李东。”藕涓的qing绪比她想象中坦然。

        周驰冲两个人diandiantou，然后提着shuiguan亲自过去洗车。

        他的活gan1得ting不错，动作麻利，又快又好，只是gan1得再好也不过是个“洗车的”。

        李东diandian藕涓肩膀，“你这哥哥是个哑巴？”

        “……他会说话。”

        藕涓有些不满，但这些年不guan是通电话还是别的什么，藕涓经常问周驰“你好不好”，他永远只说“好”，再没有其它的话留给藕涓。

        周驰还没有到xia班dian，所以李东先开车跟藕涓回去，车zi驶过shui产店、熟shi店、菜市场、酱香饼、老式dan糕房……她走了很远的路，来路却仍然清晰。

        藕涓坐在车上，nuan气打得很足，从前冬天缩在一床单薄的被zi里面打寒颤的日zi说到底都是昨日，昨日不可追，也不敢描述。

        “李东，我们回京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