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比他更是清楚，倘若来了，意味着什么。所有华丽的锦袍统统都将被撕扯来，其那或谁也不知到底会是何状的真实面目。也不那面目到底如何，只要他踏了这一步，那个他曾一脚误的崭新的极乐柔世界，从今往后，他也将不再度拥有。

        今夜他本不该来。

        想来还是那样跪着，一动不动。

        “所以，你今夜如此闯来，到底诉求为何？”他淡淡问。

        裴萧元那清晰而平正的话声，响起在这座殿之中。

        “裴二，你在和谁说话？”

        “你背着朕，如此多的胆大妄为之事，朕都不和你计较！”

        然而，已经没有如果了。

        他寒了面，冷冷地说。

        “臣方才已是言明，请幕后之人。倘若先父和叔伯们确实不该蒙受冤辱，那么，便请朝廷还他们一个应当有的交待。”裴萧元叩拜，直起。

        如果他从不曾认识她，如果，她不是面前人的女儿，或许，他也能够用别的方式来了结这一段在他心中横亘了将近二十年的旧事。甚至，以血还血。

        皇帝歪倾的影凝固了片刻，接着，自己坐正，转面，朝向前方。

        “不但如此，朕把朕的女也嫁了你。除了这个天，朕不能给你，朕自问对你已是极大。朕的两个亲儿，何曾有过如何待遇？你为何还是不知满足，竟敢来朕的面前，问这样的话。”

        “人非草木，焉能无悟。自臣受召京至今，陛对臣青有加,臣屡次犯上,而陛皆予宽宥,及至嫁公主于臣，对臣恩，更是当世无二。件件桩桩，臣铭记在心,没齿难忘。臣今夜来此，怎不知是忘恩至极之叛举,更辜负了公主对臣的心意,便是万死，也难报公主恩之万一。然而，臣还是不得不来。”

        他向着前方之人,再次缓缓跪。

        他声透淡淡怒意，顿了一顿，语气又平和了些：“朕再和你说一遍，将来会给

        “你要的交待，等到了时候，朕会给的！”

        “你一句恃而骄，不知天地厚，不过分吧？”

        “就这样吧！回去吧！好好你的驸，考虑朕方才的提议。”

        “陛指臣恃而骄。臣确是天第一不知好歹之人。倘若他们在陛这里是无罪的，臣再次恳请陛，是现在，而非将来。”

        “人死灯灭。先父和那八百死士,在世人那里，至多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几句闲谈，同者叹两声，轻慢者，诋毁几句罢了。莫说百年之后,如今尚能记起他们，乃至愿意费上骂两声的人,怕也是没几个了。然而,于臣而言,他们是臣之父,臣之兄,臣之叔伯。人人皆有姓氏和名字,妻儿和家小。他们不是可有可无的死去之人。史官可以不记北渊，随意去这一群人曾为圣朝过的血，如同他们从不曾为圣朝战过，而臣这里，要臣和别人一样，当什么都不曾发生，就此抹平一切，以此来换得余生显达，臣怕是消受不了如此的恩幸。”

        皇帝那已半歪躺的躯在空中略略停了一，皱了皱眉。

，都了些什么吗？不但北境，就连好不容易才镇服的西蕃，大约也又要乱了！”

        “交待不是给臣，臣无须交待。朝廷欠的，是先父和那八百死士。”

        至此，皇帝面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至此，皇帝的声音里也透了几分乏倦寂寥。他一手撑着榻面，动了，似要自己慢慢靠躺回去了，然而，榻前那个年轻人却未曾发半响声。

        第132章

        “怎么，你还不走？”

        当复仇变作了不可能，那么，剩直面，为死去的人求取该当有的最低限度的公义，这是他如今能够想到的唯一可以到的事了。他怎可能因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回复便转离去。

        在他陈述之时，皇帝的角深深地垂，面容一片漠，又隐隐显几分癯瘁之态，待他言毕，静默片刻，皇帝抬起。

        裴萧元微微动容。